close

※平行世界注意。

※百合短篇。

※配對:Pricefield。

  「放開我啦!」
  「跟你說幾次了不准欺負沃倫,你為什麼打他!」一頭棕髮的女性拎著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孩質問著。
  「妳管我!我想打誰就打誰!他就好欺負啊!」紅衣服的男孩囂張地說,而另一個被打得眼圈紅一塊紫塊的男孩在地上大哭。「何況這學校是我的!」
  小孩子總是容易口不擇言,更何況是一個有錢富家子弟,不論哪方面來聽來說來看都不討喜。
  此時剛好一個帶著黑框眼鏡,一臉斯文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的男子出現,那個紅衣服的小孩立刻閉上嘴。
  「內森。」他一開口,名叫內森的小孩身體就抖了一下。「你爸爸把你托管給我,不是要你在這邊打架,你要我講幾次?」
  「對……對不起……傑弗遜老師……」女子把小孩放下來,內森繼續低著頭不敢看傑弗遜,「我……我……下次不敢了。」
  「下次、下次、下次……幾次了啊!」傑弗遜突然咆哮,在場所有小朋友都停下手邊的動作。
  「喂……馬克……」
  棕髮女子出聲,察覺到自己突然失態,捏了捏鼻梁,雙手拍了拍內森的肩膀,嘆口氣說:「聽好,沒有下次,不然你爸對你會很失望。」
  內森開始顫抖,他知道,真的有下次的話,父親對自己的懲罰……不,他根本不敢想像。
  棕髮女子拎起自己的圍兜把內森的鼻涕眼淚擦乾,再帶他去廁所洗臉,而那個被打的小朋友,則被另一個藍髮女子帶走。
  「我說沃倫,被打就要打回去啊,你幹嘛傻傻地被他打呢?」藍髮女子說出一句不像為人師表該說的話。
  「我不想打架……」他弱弱地說,「而且我知道他只是想要瑞秋老師注意他。」
  哦~現在小朋友眼光越來越精明了,藍髮女子在心底讚嘆。
  「那被打不痛嗎?」
  「痛。」沃倫的眼眶周圍正在被上藥,也不知道是在說哪個痛。「但我還是不想打架。」
  「長大以後你會很吃虧喔。」
  「吃虧是什麼意思?」
  「就跟現在一樣很容易被欺負。」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喜歡他們。」
  沃倫的眼神給人一種,有更遠大的目標一般,這小孩長大應該會滿不得了的吧。藍髮女子在心底笑了笑。
  「好了,快回去準備上課吧。」沃倫輕盈地跳下比他高一點椅子,並很有禮貌地跟藍髮女子鞠躬說謝謝,關上門離開。
  「接下來……」
  
  
  在幼兒園一處不太顯眼的樹叢裡,剛剛的藍髮女子靠著樹幹滑著手機,由於太過專注了,沒注意到後方有一個嬌小的身影盯著她已經一段時間。
  「克洛伊老師又再抽菸了。」小女孩發出稚嫩的聲音,但卻嚇得克洛伊手中的手機差點掉落在地。
  「……我不是換地點了嗎……」
  「我在那邊畫畫,聞到煙味了。」小女孩指著更遠方一點的長椅說。
  「唔啊,怎麼辦,又被聰明的麥克斯抓到了。」克洛伊從口袋拿出熄菸盒捻熄,然後蹲在麥克斯面前,一副傷腦筋的樣子。
  「反正告狀了克洛伊老師也學不乖。」
  現在的小孩越來越難搞了,克洛伊皺住眉頭。
  「我想要跟克洛伊老師一樣。」麥克斯突然說一句聽不懂的話,彷彿察覺老師的疑惑,她補充:「我想要跟老師一樣很會畫畫,畫在手上。」
  喔,原來是指這個。
  當初來面試的時候還因為這樣被威爾斯園長審核很久,但學校確實沒有美術老師,瑞秋也應付不來,最後決定雇用她。
  「嗯~麥克斯啊,這個不是用畫的,是用針慢慢點出來的,那很痛喔,妳乖乖畫在紙上就好。」
  「那為什麼老師要這樣?不是說很痛嗎?」
  小孩子問題總是特別多,但麥克斯的問題克洛伊總回答不膩:「因為當時老師不明白這件事不好,所以才要來告訴你們,這是不好的行為。」
  「跟妳抽菸一樣。」
  「拜託幫我保密吧,麥克斯!」克洛伊雙手合十,閉上眼認真對一個小孩子懇求。
  「好。」克洛伊拿開手正準備展開笑容,卻聽到麥克斯的但書:「可是我想跟老師結婚。」
  嗯?
  嗯?
  嗯?
  連續三個問號在克洛伊頭上飄過,這小女孩在說什麼?
  「我想跟老師在一起,就跟男生女生之間一樣的那種。」
  克洛伊抵住有點發痛的頭說:「等等,麥克斯,妳從哪裡知道這些事情的?」
  「這個事情不對嗎?」
  「不對,不是,也不能這樣說,但是,女生要跟男生在一起比較正確。」
  「我覺得那不是一定正確。」
  一個九歲的小女孩怎麼會說出這麼正經的話?是我落後了嗎?克洛伊有很多疑問在心裡頭,但她決定把這些當童言童語,反正小孩長大很快就會忘記小時候的事了。
  「呃……好吧,麥克斯,妳很聰明,可是到時候我也不年輕了,如果妳還要臉上有皺紋的我,我們再來談這件事?」
  「好。」麥克斯回應得非常果斷。「不可以反悔,到時候我會來找妳。」
  「好啊,我等妳。」克洛伊笑笑地摸著麥克斯的頭,小朋友就是小朋友。
  
  
  時間歲月年華過去,內森他們這批學生也從布萊克威爾幼稚園畢業了,奇妙的是,克洛伊卻偶爾會想起麥克斯那句稚嫩的話語,每當在抽菸的時候。
  『不可以反悔,到時候我會來找妳。』
  「校園裡禁止抽菸。」
  聽到熟悉的聲音,克洛伊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園長特地給了我一個抽菸區,妳就饒了我吧。」她遞了一根給瑞秋,明明是同好中人,卻老愛抓她把柄。
  「又在想妳的小女朋友?」
  「白癡,小孩子的話能聽嗎。」克洛伊翻了個白眼。
  老師之間總會聊很多話題,攸關作業、學生、成績、考題,太多了。
  「我看妳自從他們畢業之後就老是心不在焉啊。」
  帶著他們的那些年,麥克斯沒再提過這些事,就算已經步入荳蔻年華的十三歲,畢業典禮也僅是給了個擁抱,然後離開。
  轉身,離開。
  克洛伊心底有失落不是假的。
  她知道當她在被麥克斯發現的樹叢偷抽菸時,後者依舊在遠處一邊畫畫,一邊看著她,三年來,沒變過。
  她看著一個小女孩漸漸長大,卻沒有太大的改變,尤其是穿著,夏天是T恤,冬天加個黑色防風外套,總是沒什麼變化,反而畫風更加著越、對著她的眼神更加炙熱,最後她建議園長給她一個抽菸區,一個麥克斯很難認真畫畫的地方,讓她自己放鬆,又或說是逃避?
  「瑞秋。妳還愛我嗎?」克洛伊問出她埋在心底很久的問題。
  對方只是笑笑,依舊不是為人師表的動作,將菸丟在地上,踩熄。「我不愛妳,但我反而更可憐妳了。」
  這句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呢?克洛伊想,十三、十四歲的她們同樣愛得狂熱,對於這世界的道德或旁人的眼光一概不理,最後,就像轉換鐵軌的火車軌道,她們分手,然後回歸正常。
  不,是只有瑞秋回歸正軌。
  她與傑弗遜戀愛,生下一女,就是與內森同批的維多利亞,維多利亞只黏爸爸,身為母親的瑞秋倒是樂得開心。
  因為維多利亞實在很不討喜,身為攝影界有名的傑弗遜自然有錢可以買任何東西給自家小孩,包含高級衣著或玩過一次就膩的垃圾玩具。
  布萊克威爾學園是一所特別的幼兒園,擁有各種師資來栽培對哪方面有興趣的孩子,維多利亞跟內森同樣喜好攝影,所以傑弗遜便是他們最好的典範。而瑞秋比較像是保母,負責注意每個學生的狀況,但其實她真正的職務是醫務員。
  克洛伊身為美術老師,在這所幼兒園愛畫畫的孩子很多,所以算是最忙的一個,但她總會放著讓孩子自由發揮,因為她並不是很有耐心。何況比起畫,她更喜歡欣賞,她想知道這些天真無邪的孩子們會在圖紙上畫出什麼,除了老套的我的家庭,她也會出困難的幾個單字,然後看學生如何發揮。
  其中有一次,克洛伊思及往事,所以她出了『回憶』兩個字。
  很多學生開始問這麼艱難的單字該怎麼下手,她盡量有耐心地回答,唯一沒有舉手發問的人,就是麥克斯。於是當處理完這些小屁孩種種問題後,她悄悄走到麥克斯旁邊,後者低頭專注地畫著。
  在顏色有深有淡的綠色中,有一前一後的樹幹,那天太陽似乎很大,她特地將太陽塗得光亮,接著有兩個人在畫紙裡,她辨識出一個小小的背影,那是麥克斯,然而另一個不用猜測,特殊的藍色頭髮就道明了一切。
  我?
  我是麥克斯的回憶?是因為我偷抽菸常被她抓到嗎?
  因為回憶,有印象深刻的意思。
  她沒有問,然後從麥克斯身邊離去,之後,克洛伊依舊常在那邊陰涼處抽菸,偶爾麥克斯出聲說話,或她發現對方,兩人就會聊些雞同鴨講的話題,雖然她默默覺得麥克斯好像什麼都懂。
  
  
  每當一年過去,克洛伊就會在心底問,長大,長到多大才是長大?
  還是二十四歲教職的她,對於聖誕節一年又一年到來並沒有太大想法,但等到自己過了三十,她突然意識到,當時畢業的十三歲女孩,也二十多歲了,她還記得自己嗎?
  人越大,生活圈子就越小,因為該負責的東西越來越多,想要的事物就算不變多,也會被現實逼迫而增加,可是她卻從來沒忘過,那個擁抱、轉身、離去。
  不知不覺,又帶了一屆學生畢業,三十六歲了,真的不再年輕了。愣愣地盯著辦公桌,克洛伊想。
  「欸,我有兩張美術展覽的票,要不要去?」突然,對桌的瑞秋說。
  「嗯?妳什麼時候對美術有興趣了?」
  「沒有,所以我打算把另一張給朋友,然後一張給妳。」
  「有什麼條件嗎?」有時候覺得這人說是朋友,也挺惡趣味的。
  「只有真心跟誠意。」
  克洛伊挑了眉,搶過對方手上的票,再盯著她一會,確認瑞秋沒有任何邪惡的想法,雖然嘴角那上揚有點莫名其妙就是了。
  向後躺在辦公椅上,票在手上透著光,在西雅圖的美術館展覽啊……匿名人士舉辦?他一邊感到莫名,可是瑞秋人緣廣,又有一個有錢丈夫,什麼都不奇怪。
  票券的日期是九月二十一號,距離現在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克洛伊把票放在辦公桌的桌墊下,期待著那天的到來。
  
  
  克洛伊提前一晚抵達西雅圖,半夜的西雅圖美麗得不得了,在飯店Check in放好行李後,她到街上的酒吧吃點熱食還有啤酒,來過這裡幾次都不膩,環境總是圍繞一股藝術氣息,街燈到哪明明都一樣,在這裡總特別美麗。
  這就叫私心吧,克洛伊開始有想在這裡定居的想法。
  吃飽溫暖後,她回到飯店洗澡,飯店的床軟硬適中,這也是她如果有來西雅圖的話,都會選擇這間飯店的原因,因為她睡眠品質不太好,對於床鋪比較挑剔,不然有睡跟沒睡一樣。
  隔天她起了個大早,確保美術館不會人滿為患,這次的展覽被某個匿名人士包場,主要是想讓人知道她自己一路來的創作,從小到大的,聽說是個在藝術界是小有名氣的新秀,但她依舊不想公開。
  克洛伊聽出了展覽員用的是She而非He,哪個女人有這麼大的錢力會想做這樣的事情?然而既然只是小有名氣,那夫妻倆又怎會知道這個消息?
  克洛伊在心底悄悄推測,但盡量排除那些有可能的可能,畢竟……
  人潮開始湧入撞到她時,她才回過神來跟著排隊將票給票務員,展覽要求每個參觀者都要留下基本資料,這倒是頭一遭。確認沒問題後,她開始慢慢逛展,不得不看出這位匿名藝術家很有風格,她畫的並非只是畫,更像是把很多種元素融合在一起,但並不會讓妳看不出她想強調什麼。
  比方她眼前這一幅畫,幻想中夾帶著悲慟而現實上的情緒則是歡樂,克洛伊猜想這是在灰色地帶中的搖擺不定,導致情緒上的各種衝突,藝術隨人想像,她比較想如此解讀。
  她悠悠晃著,全部逛完後發現一樓有個特別隔間出來的休息區,中間擺著灰色沙發,然而當她一進去完全被震懾住了。
  裡頭有一副圖非常大,在二十幾年前她看過,然而當時的畫風並沒有現在的純熟,鮮明的線條與亮麗的色彩,每一筆每一勾都看得出繪圖者對這幅畫別出心裁,雖然只是很特別的一個人望著另一個人,但對她來說,這幅畫意義非凡。
  突然,克洛伊覺得心被揪住了,她驚恐地轉頭觀看四周,卻不見她預想的人影。
  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
  妳一定就在附近,這個空間,妳特別規劃出來,不就是想讓我知道嗎?
  克洛伊奔出這小地方,不像其他來欣賞畫作的觀眾,她恍恐甚至覺得不舒服,她出了大門,在一旁撐著膝蓋喘氣,她的心被揪得好痛,痛到無法呼吸。於是她拿出香菸,點燃,希望可以增加肺活量。
  「克洛伊老師又再抽菸了。」突然一句話,嚇的克洛伊手上的菸掉落,而人僵在原地。
  她不敢回頭,僅管她想知道說這句話的人,是不是當初那個人。
  「克洛伊老師抽菸總會被我發現,之後好狡猾,乾脆換一個我不能好好畫畫的地方。」對方抱怨著,與當時一模一樣的話語,此時克洛伊的心狂跳著,她感覺自己快窒息。
  接著她聽到高跟鞋靠近的腳步聲,她屏住呼吸,她該說什麼?她該有什麼反應?這麼多年過去?這麼多年的無聲無息,卻因為一場展覽,然後真相大白。
  她發現自己在抱怨,突然地,她卸下一口氣,因為,這不過是一場妳追我逃的遊戲。她終於明白,對方只是想跟上自己,只是歲月不饒人。
  腳步聲停止,克洛伊試圖冷靜地拿出菸,想讓自己放鬆,回歸自己,雖然手還在輕微地顫抖。
  她轉頭。
  時間可以在人身上改變多少?她不曉得。眼前的女子有著跟小時候一樣的雀斑、一樣炙熱的藍眸,只是穿著似乎不能再隨意,一身OL黑套裝,連高跟鞋都是黑的,似乎想隱匿在黑暗中,如同這場不知名卻驚為天人的展覽。
  「不認得了?」
  克洛伊吞了口唾沫,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嘻笑呢還是嚴肅呢?
  「您好,我是這場展覽的畫家,麥克斯.考菲爾德。」
  對方很失望,她聽出來了。
  於是再一次,她丟下菸。
  抱緊她。
  「這麼多年過去,妳怎麼沒忘記我?」
  「在我心底,妳永遠是那個二十幾歲的克洛伊老師。」
  「別再叫我老師,怪不習慣的。」
  「沒辦法,老師就是老師,沒有妳,就沒有現在的我。」
  克洛伊不知道自己對麥克斯有這麼大的影響,又還是,因為麥克斯想追上她?
  「妳已經超越我了妳知道嗎?我到現在都還沒辦過畫展。」
  麥克斯笑了笑:「這不過是一場陰謀,將票給瑞秋老師,用點錢包下一個小型畫展,然後勸誘妳出現,最後,我們在這。」
  她拍了下額頭,有種被打敗的感覺。
  「克洛伊老師,我來接妳了。」對方伸出手,不像她的懦弱,充滿堅定還有眼神在告訴她,非妳不可。或許明白克洛伊會有猶豫,所以她的手繼續擺著,她確信一隻手,會變成一對互相扶持的伴侶。
  
  
  「話說麥克斯,等妳四十歲,我都快六十了,棺材踏入一半了耶。」
  「無所謂啊,妳看妳自己現在面容有多少改變嗎?」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麥克斯講話態度跟自己越來越像了。
  「不是啊,那我比妳早進去怎麼辦?」
  「我陪妳一起進去。」
  「妳有事嗎?自殺?」她翻了白眼。
  「什麼都好,我會陪妳,我已經花了二十年的空白,我不想再浪費最後二十年沒有妳的時光。」
  克洛伊眼眶泛紅,還好她背對著麥克斯。
  「老師?」
  「沒事,麥克斯,謝謝妳,我愛妳。」克洛伊說,忍住鼻酸。「還有不要再叫我老師了。」
  「我只有床上才會叫妳克、洛、伊。」
  麥克斯說,不用想,她也知道對方的表情從想哭變成難堪了。

arrow
arrow

    HiD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