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妄

　　Another view.

　　我沒忘記，今天是我們相遇的第三年。
　　
　　妳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比之前更快樂？很抱歉我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但是我有我的苦衷，妳能曉得嗎？
　　
　　我還記得，我們怎麼認識的。
　　從進這個新環境我第一個注意到的就是妳，不曉得為什麼妳有種魅力存在，不，其實我知道為什麼，因為我知道妳是個Ｔ，而我只注意Ｔ。
　　我故意坐在妳前面，因為妳低著頭在看小說，我故意跟旁邊的同學說話，眼睛裝作不經意性的飄渺到妳。
　　後來開學，妳好像很累似的下課都在睡，可是一打鐘又立刻爬起來拿課本，過一段時間我知道妳只是在裝睡，因為妳耳朵豎的老高，原來妳是在偷聽我講話。
　　不過發現的太慢，我把我有男朋友的事情講出來了。
　　我很想對妳說我並不愛他，只是…形式上的。
　　
　　我還記得，那天是星期三。我第一次找妳講話的日期。
　　老師拿著課堂用的學習單，說要找班上幾位同學簽名，也要自己定題目來讓對方回答。我快速找好同學，就留最後一格空著，因為我早就定好，這格要給妳回答。
　　可是我好像太緊張了，筆拿得直直的準備叫妳，妳就剛好站起來筆就這麼戳到了。
　　「幹！」妳這樣大罵。
　　我嚇死了，我暗罵自己幹嘛這麼白痴。
　　然後妳被老師叫去約談了。我繼續罵自己幹嘛那麼智障。
　　
　　下節上課我心神不寧，一直看著窗外，看妳回來了沒，怕妳會不會被記小過還警告，如果會我一定會先去自首是我害的。
　　半節課過了妳回來了，包著好大的紗布回來，活的像木乃伊，班上大笑著，我是笑得最大聲的那個。
　　
　　呵，每次說到這裡，我都會摸摸妳的頭，覺得好心疼，雖然妳說那一點都不痛。
　　
　　一個禮拜後，我慎重的拿學習單給妳，等待妳的回答。我的題目是：妳有沒有喜歡的人。
　　妳疑惑的說：「這要怎麼回答？」
　　聽到妳不帶殺意的回答，我稍微放鬆的說：「據實回答。」
　　妳也把妳的學習單給我，我看了下，妳題目是：妳喜歡男生還女生。
　　我想我們想的一樣。
　　不久，妳把我的遞回來給我，我也把妳的還給妳。
　　妳上面答：沒有。
　　而我回：我都喜歡。
　　
　　不曉得為什麼，我們從這天起開始慢慢接觸，應該說，是我試著接近妳，因為我愛上妳了。
　　
　　洗完澡了，我突然想到兩個月前曾看到妳，在夜市。
　　妳變得好憔悴，可我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裝作沒發現，我怕我潰提，我怕我想起之前的心痛回憶。
　　我很自私，我表現得很開心的跟身旁的男生勾著手，他並不是我的男朋友，雖然他喜歡我。
　　用餘光，我看見妳那脆弱的神情，我心疼。
　　但我依舊忽略。
　　
　　我討厭我的懦弱。
　　
　　有天，我試探性的想知道妳對我的看法，於是我故意把我有男朋友的事情講給家人知道，他們跟我想像中的一樣反對，畢竟他們是老古板的人。然後氣著說要把我轟出門，叫我別再回來，我也就真的耍起性子跑出家門，然後躲到公園，獨自哭泣。
　　其實那不是男朋友，只是比朋友還要親，大家都說那是我男朋友，我也都只是笑笑不否認，畢竟，這樣可以隱瞞我是喜歡女生的，對方知道我性向的不同，能接受，所以我們才會那麼親密。
　　我想辦法哭了好長一會，用那哭泣的鼻音，打電話，打給妳，小心翼翼地問妳能不能陪我。
　　當然，妳和我想的一樣，很快地就到了，只是我沒預料到妳的反應，丟下安全帽，立刻抱住我，然後說：「別難過，有我在。」
　　
　　我感動了，畢竟我們不算很熟悉，甚至也才認識沒多久。
　　這次我真的哭了，抱住妳，哭泣了一陣子，我把那謊話說出口，說我爸媽知道我跟我男朋友的事，要求我們分手不然就別回來。
　　我輕輕推開妳，凝望妳的眼神，很複雜很猶豫的眼神，可是我懂妳在抉擇什麼。一會兒，妳倒抽口氣，說出妳心底最猶豫話：「來我家，我保護妳。」
　　
　　真的有那麼點不可思議的，我們同居了。
　　
　　到妳家，到妳房間，妳心疼我，要讓我睡一會，可是親愛的我一點都不累，但是我不能說出實情，所以我乖乖的睡著。
　　不知不覺我醒來，卻發現換妳睡著了，看著妳睡著的臉，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甜，拿著妳沒在我面前摘下過的眼鏡，偷偷戴上，原來妳的視界是這樣。
　　可能是摘下眼鏡的小動靜讓妳醒來，我裝出被發現的表情看著妳，妳有點茫然，好像在想些什麼。
　　我希望妳是想著我的，所以，我抱住妳，而妳，親吻我。
　　
　　只是那時我腦袋想的是，我該怎麼告訴我爸媽？
　　
　　親愛的，對不起。
　　
　　我就這麼在妳家住下來，一年多就這麼過去了。
　　妳父母知道我們的事情，可是沒有反對的感覺，我很羨慕妳有這麼開明的父母，讓我們的愛情可以稍微光明正大，不必遮掩。
　　而我父母，依舊沒有改變，對於一年多沒回家的我，更加不能接受。也不曉得為什麼，突然使用我的電腦上MSN，然後跟我處得還不錯的朋友套話。
　　「妳女兒跟一個Ｔ在一起啊！我以為你們知道呢！」
　　當晚，我父母帶著凶神惡煞的眼神登上妳家門，叫妳把我交出來不然砍了妳們全家。湊巧，妳爸媽剛好回來，立刻報了警。
　　因為沒有正規的理由，所以警方只是要求雙方父母握手言和，別再鬧事。
　　有那麼一點慶幸的，因為如果我真的被帶回去，就從此不能再出來、不能再見妳、不能再吻妳、不能再抱著妳睡…從此見不到面。
　　只是我爸在警察回去之後，怒吼說：「我叫妳不要跟那個男生在一起，但妳卻改跟一個女同性戀在一起，妳如果不是有病，那就是妳不是我們家的小孩！」而我媽也說：「我的女兒不會是個同性戀，妳不要再回來了！」
　　
　　那天的晚飯變得不好吃了，因為我、我父母。
　　可是妳爸媽還是不怎麼樣的，尷尬笑笑帶過。我真的好羨慕…
　　回房，妳先睡了。我想這樣下去不能解決問題，依我父母的個性一定是會三番兩次來拜訪，只有我回去，接受他們的質問及處罰，這件事情才能落幕。
　　我自私了，我希望我是妳最後一個愛的人，永遠都逃避不了的女人，不讓妳像在上一段戀情中，因為吵架、尷尬、沉默，選擇休學。
　　於是，我要妳能好好記住我，我的手、我的擁抱、體溫、心，一切都要記住。
　　
　　我要求。
　　
　　性。
　　
　　我是哭泣著睡著的，那天。應該說是沒睡到的。
　　早早，我把妳叫起床，想告訴妳該結束了請忘了我。可是我沒有勇氣，分手及永別這四個字太傷人、太傷心，所以，我只能說「對不起」，莫名的給妳這句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我回家，然後，受挨打了一整天，甚至跪神主牌，疲憊到我忍不下去想逃回妳那，可是意識告訴我不可以，因為事情要有個結束，我不能再帶麻煩給妳。
　　我要妳比我更好。痛苦讓我來挨就好。
　　
　　親愛的我要妳快樂，比我更快樂。
　　
　　認識第三年的這天過了，妳過的好嗎？
　　今天是三年的第一天了。我真的沒忘記過妳。
　　可以的話我想再見妳一面的，告訴妳我為什麼要說那句對不起。
　　
　　
　　
　　
　　
　　
　　四天後，第三年的第五天。我接到一封信、兩張紙。
　　
　　又過了一天，又過了24小時，又過了1440分鐘，又過了86400秒。
　　我對妳的思念依舊沒減少過，而我在妳的記憶了似乎早已消失殆盡。
　　親愛的，再讓我見妳一次面好嗎？
　　親愛的，再讓我擁抱妳一次好嗎？
　　親愛的，再讓我對妳說一次我愛妳好嗎？
　　親愛的，告訴我妳是真心愛過我嗎？
　　親愛的…
　　
　　我認的出來…這是妳的筆跡…
　　哭了…我。
　　
　　第二張紙：妳好，希望妳還沒搬家吧！我是她的父母，希望妳還記得。這是她最後留下來東西，我希望能轉交給妳，讓妳來看她最後一面，這是她長久以來的心願。我們沒換住址，如果有空，請過來好嗎？
　　
　　隔天，我什麼也不聽的直奔到妳家，我看到了，妳的照片，明明笑得很燦爛可是在我看來卻有落寞存在。
　　「妳好。」
　　妳父母笑笑對著我打招呼，我只能愣著看著他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信送到妳手上了是吧？其實已經第三天了，我怕妳們真的搬家就慘了。」帶點微笑，可是很憔悴。「她死前，服了大量安眠藥，在最後，或者是在服用之前，就寫了妳所看的紙條。」
　　我拿出那張紙。妳爸爸接過說：「其實這是日記吧！我們把它撕下來的，只寫了這一張，她不會這樣的，一定會把東西用到最後才肯換新的。」
　　「因為……是第三年……的第一天。」我顫抖的說出話來。
　　「是嗎，第三年啊…怪不得呢…」
　　妳爸爸凝望著妳的照片，似乎不想再與我有話題。
　　妳媽媽見狀然後說：「要不要去她房間看看呢？她的房間我們還維持原樣。」
　　我沒回答，頭也沒點，像機器人似的走去妳房間，一年前我還待過的…
　　開門，一陣酸襲向我的鼻。我看見了妳房間滿是我們的合照。
　　我離開的這一年多，妳到底…過著怎麼樣的生活……？
　　
　　不得而知了。
　　妳走了。
　　留下我。就像當初我留下妳那樣。
　　只是，我回來了，妳走了，走到我永遠都看不到的地方了。
　　
　　哭不出來，明明心很痛的。
　　
　　我看到床上有一本本子，我想那就是妳最後的日記本。
　　拿起筆，我寫下：
　　
　　一天，24小時，1440分鐘，86400秒。
　　我其實一直都沒忘記過妳，對不起因為我的自私害了妳。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可以告訴妳，一天之中我也是在思念中掙扎。
　　親愛的，我見不到妳的最後一面了。
　　親愛的，我沒辦法再讓妳擁抱了。
　　親愛的，我是真的很愛妳但是妳聽不到了。
　　親愛的，我真心愛過妳可是我們不能見光哪…
　　
　　親愛的，妳怎麼捨得丟下我？
　　親愛的，妳有想過我們可能擦身而過，只是妳都不知道嗎？
　　對不起，沒想到我最後做的害了妳這麼深，可是我沒反悔，因為我想讓我們停留在彼此都還愛的時候。壞人讓我來做就好了好嗎？沒想到，妳不能懂，讓妳賠上了命。
　　對不起，我終究還是只能這麼說，在當初我離開妳，現在妳離開我的時候，我的台詞依舊只是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再跟妳說抱歉了…
　　
　　回憶，深埋在心底，沒有人偷的走，只有自己能品嚐。
　　品嚐甜蜜、品嚐痛苦。
　　
　　
　　待在妳房裡，我看到了好多回憶。
　　明明是屬於我們，卻只剩下我回憶。
　　
　　回憶，最自私的東西。
　　在回憶的牢籠裏，沒有任何人走的出來。
　　
　　我是妳最後愛的女人，妳也是我最後愛的。
　　等我好嗎？
　　很快地，我會看見妳的。
　　然後，完成我們未完的夢。
　　等我…親愛的。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