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妄

「以前…總是拒人千里之外…」

「是不是給妳取錯了名字，也許該給妳取得活潑點，就會比較不一樣。」

「哈哈，人老心不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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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通了，那頭傳來非常溫柔的聲音。
　　「你好哪位？」
　　「……」
　　「喂？」
　　「……是我。」我都不知道從我口中要說出那個詞有這麼難。
　　「小思嗎？妳在哪裡？有要回來嗎？有的話現在我叫爸去載妳？」
　　聽得出有很多很多的…期待。「嗯……我回去一下下，就要再回來了，有晚點名。」
　　「這樣啊……沒關係還是回來看看吧？我有做妳愛吃的巧克力奶酪。吃過晚餐了嗎？我再煮點妳愛吃的東西？」
　　「我有吃飽了。」
　　「那，我叫爸立刻過去！」
　　說了飯店名稱掛上電話，深呼吸一口氣，心底其實很緊張卻還是表現得很冷靜。掛上電話之後有點後悔，電話裡頭我都不知道怎麼應付家人的熱情了，實際見面了會不會更無所適從？可是都講好了，也不可能反悔啊……
　　原本還打算叫他們來看煙火，可是看完就要叫他們回去實在也很不通情理…
　　這時翊樺她們剛好回到房間，便交代她們說我會晚點回來，幫我點個名，理由懶得解釋，簡單說了回家就拿起外套出門。
　　
　　站在外頭等了十分鐘，看到熟悉的車開過來停在我面前，媽媽開門下車，手上拿著圍巾立刻圍住我說：「哎！怎麼不在裡面等呢，著涼了怎麼辦！」
　　「……謝謝。」好暖和。
　　爸爸頭探出窗，喊著：「欸妳們倆好了就快上車，很冷！」
　　坐上車，車上的暖氣讓我覺得猶如另一個世界，剛剛的圍巾變得更溫暖。
　　一路上不算尷尬，爸爸跟我聊著這兩天的行程，然後說到他年輕的時候去過的地方與冒險，媽媽偶爾穿插幾句，或者吐槽爸爸。
　　我好像沒注意過這兩人的互動，現在看來是還滿和樂的，很互相扶持的夫妻，也很包容，不然我那時候堅決說要搬出去，又怎麼會什麼都幫我安排好呢…
　　想到這，讓我覺得我有點可惡……
　　然後，到家了。
　　
　　幾個月沒有回來，感覺家裡的擺設有變動過，有些東西也換新的了。像是沙發從以前黑色兩人座變成淡綠色三人座，桌子也從沉穩的木桌變成玻璃長桌，電視變成液晶電視還掛在隔板上，隔板下有個小書櫃，裡面是一些旅遊的書還有相簿。
　　「家裡有重新裝潢過，壁面也重新粉刷過了，以前的模樣，就妳媽跟我住覺得有點太空了。」爸笑笑的說。的確，整個感覺像是溫馨的小房子，兩個人住起來剛剛好。「妳的房間也有稍微裝潢，好奇的話可以上去看看。」
　　有點陌生的走上樓，在應該是我房間的地方東摸西摸終於找到開關，發現牆壁被粉刷成淡橘色，原本的大理石地板變成了木質地板，書櫃跟書桌被換成新的，連床鋪也從單人床變成雙人床。
　　這改變……讓我覺得，我不是幾個月沒回來，是好幾年沒回來了…但是這樣的布置我並不討厭，甚至覺得住在這邊應該會很安心。
　　走下樓，看到媽媽坐在沙發上，浴室傳來水聲，應該是爸爸先去洗澡了。
　　「還可以嗎？」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安。
　　「……我很喜歡。」說起來有點彆扭，但說過一次之後就不覺得怎麼樣了。「我很喜歡，謝謝。」
　　「太好了！」我坐到媽媽旁邊，她握著我的手說：「還怕妳不喜歡呢！擅自更改妳的房間。」
　　「沒關係。」其實原本也沒什麼東西留在這。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我去拿妳喜歡的奶酪出來吃！」
　　媽媽走進廚房，我拿了相簿出來看。有他們夫妻倆的，還有很多家族的合照。我的個人的獨照很多，可是我沒有印象我有拍這些照片，說起來過去就跟空白一樣。
　　「來，算的時間剛剛好，傍晚做好的，送進去冰，正好吃呢！」
　　傍晚做好的？也就是說如果我今天沒有回來的話……
　　我想著這個問題，然後抬頭看見她的湯匙在我面前，這是…想餵我……嗎？
　　見我沒什麼意願，準備放下湯匙時，我迅速的張口吃掉，「……好吃。」低下頭，有點不好意思。
　　然後我聽到一點點吸鼻水的聲音，我瞄了一眼，看到眼角有點淚光。「小思妳…變了……以前…總是拒人千里之外…」
　　唉，以前我真的有這麼壞嗎？
　　「小思妳欺負媽媽嗎？」老爸擦著頭髮衝過來。
　　「…我沒有。」露出有點哀怨的表情。
　　「你不要亂講話，我們的小思長大了。」
　　「她早就長大了，妳當她還在幼稚園嗎。」
　　「唉！你不懂啦！」打了爸爸一下，媽媽露出有點羞澀的表情。「我要去洗澡了，我洗澡很久，等等你載小思回去吧！路上小心點。」然後想到什麼的回頭說：「那奶酪，我有做了一些讓妳帶回飯店分同學吃，包裝好了，放在冰箱，小思等等記得拿，如果…如果喜歡的話…打電話回來，我可以寄一些過去。」
　　我點點頭，然後繼續把手上的奶酪吃完。
　　其實我也沒有特別喜歡吃，只是小時候沂渟很喜歡吃巧克力口味的東西，尤其是奶酪，所以她總是會買兩份，一個她自己吃一個給我，然後因為不愛吃甜，所以我總是冰在冰箱裡，沂渟會看快要過期的時候把它吃掉，也不曾問我為什麼不吃，也知道我不吃，但買東西還是會買兩份。
　　因為她很照顧我，我就像她的親妹妹。我只能這麼想。
　　
　　回到飯店，爸爸也跟著下車，站飯店大門外，把我的圍巾整理了一下，我這才發現，他只高我一個額頭。
　　「這圍巾很適合妳，是我跟媽媽為妳選的。」他笑了笑，我看到了他臉上的皺紋。「生日快樂，思諭。」
　　小心翼翼的，摸著我的頭，好像怕我會抗拒似的，見我沒有反應，才稍微加深了力道。「短髮很適合妳，不留長髮也沒關係，妳做什麼，爸媽都會支持妳。有空打打電話回來好嗎？我們很想妳。」
　　不由自主的，我往前，抱住了他。搞不好我除了出生，不，那還小我也沒印象，搞不好我從來沒有主動抱過他，他們倆。
　　「妳真的變了。」他低沉的嗓音，非常溫柔的，在我耳邊說著：「以前總是擔心妳，總是抗拒著人、也不說話，連我們都不知道怎麼靠近妳。想著是不是給妳取錯了名字，也許該給妳取得活潑點，就會比較不一樣，但總是想想而已，因為這名字可是我取的呢！當妳決定搬出去，我們知道攔不住妳，二話不說答應妳，希望妳會有改變，這一等，就是好幾年。沒關係，也終於等到了。」
　　他輕輕推開，害羞的看著我，「講這麼多有點不好意思了，不喜歡就當作沒聽見了，只是，有空多打電話回來，至少，讓我們知道，妳過得好或不好，好嗎？」
　　我點點頭，總覺得應該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
　　然後，砰的一聲，我們一起轉頭看過去。
　　「哦哦！好漂亮啊！妳媽沒來真是可惜。」
　　「……拍張照吧。」
　　「嗯？喔對對！是該讓她看一下！」他拿出手機，朝天空那漂亮的煙火拍著。
　　接下來，我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巴跟身體又自行行動，我現在才發覺我一定是行動派的。
　　「爸，」他疑惑的看著我，我聽到我自己說：「還沒有我高中的照片，幫我，拍一張吧？」
　　然後我看到同樣的東西，人真的是水做的，不管男人女人，那眼淚就這樣從眼角掉下來，他笑得更開心的說：「好！當然好！」
　　也許我下次回去，就會看到這張照片了吧。
　　他上前又抱了我一會，依依不捨的說：「我回去一定要跟妳媽炫耀一下，有妳的照片，還抱妳抱了兩次。」
　　「……有點幼稚。」希望爸有把我拍得好看一點，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笑。
　　「哈哈，人老心不老嘛！我先回去了，到家，記得打電話回來？」這問句問得有點不確定。
　　「好。」
　　「那我回去了，快進去吧，別著涼了！」
　　於是我看著他上車，他發動車子，坐在駕駛座上看了我一眼，才終於倒車，往我的反方向開去，我看著他離開，直到視線與聲音都看不到聽不到了，才走進飯店。
　　
　　我虧欠他們太多了，看著他們幸福的表情。
　　如果可以，我真想多跟他們相處久一點。
　　希望…未來可以。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