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妄

終於願意認真更新了(遭打

　　車上的暖氣吹得不太舒服。

　　顧曉青感覺自己的體溫已經夠高了，這暖氣卻讓自己更不好呼吸。

　　剛剛陽齊彬跟周子祈的爭執她都聽在耳裡，可是她無力，無論是身體或是心靈，她都無力去應對。

　　陽齊彬說得對，正因為他說得太對，所以她一點都不想反駁，她也想藉此脫離跟周子祈間糾結不清的關係。

　　到了陽齊彬家裡，她要求睡在沙發，她不太想動，何況沙發的冰涼讓自己感到舒服。

　　最重要的是她今天不想跟人同枕共眠。

　　中午十二點醒來似乎是一種習慣，在沙發睡著讓顧曉青全身不太對勁又肩頸痠痛，她扭動了全身、轉動脖子，然後拿出跟陽齊彬一起去買的替換衣物，進了浴室洗澡。

　　「洗晨澡不找我？」門突然被開啟，顧曉青一點也不驚訝，她跟陽齊彬都沒有洗澡上鎖的習慣，又或是從坦誠相見之後，看彼此裸體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

　　「你聽過螞蟻會自己找甜食這句話嗎？」

　　「沒聽過。」陽齊彬擠了沐浴乳就往顧曉青背上抹，「男人會找成熟的女人倒是聽過。」

　　「歪理。」

　　「彼此。」

　　兩人洗完澡後，陽齊彬依舊是光溜溜地攤在沙發上，顧曉青把頭髮擦至不再滴水後，就坐在對方中間讓他吹自己的頭髮。

　　「昨天，你說那些，是因為我在睡？」

　　「妳醒著？」

　　「半醒。」

　　「我不知道妳醒著，不過就算妳醒著，我也會說同樣的話吧。」

　　「我們實際關係連確定都沒有不是嗎？」

　　「這話有點傷人，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覺得討厭就是了。」

　　「有時候我都不懂你在想什麼。」

　　陽齊彬聳聳肩，繼續撥著她的頭髮說：「愛情本身就沒什麼，目前妳在我面前是最好的證明，沒有感覺又為什麼會去考慮？妳自己本身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我老實說我起初只是想分散對子祈的愛。」

　　顧曉青已經忘了在外不能說同事的本名這件事，不過陽齊彬很快就意會過來，「但結論還是妳選擇我，等妳回去她要接受妳再來考慮其他問題也不遲。」

　　「你覺得你放得下？」

　　陽齊彬難得陷入沉默，顧曉青覺得自己問了蠢問題。

　　「男人，如你們所說，很需要自尊。只是因為妳，我可以不要，如果妳願意留在我身邊。」陽齊彬環抱著顧曉青，深情款款地說。

　　輪到她沉默。

　　「我想的只有這樣。」

　　她還是只能沉默，她想說一句抱歉，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顧曉青覺得自己非常糟糕，打從一開始就這麼覺得。可是她止不住，如同她無法阻止自己愛上周子祈一般，她也無法阻止自己拉著陽齊彬一起往深淵裡頭跌。

　　她想起梁靜茹的一首歌──一秒的天堂，裡頭一段歌詞是這麼寫的：

　　喝太醉　往事往往容易傾斜
　　夜太黑　純潔一頁一頁燒成了灰
　　想太美　思念細的好像纖維

　　那個誰　誰是我的最後那一個誰

　　她以為這樣可以拉住周子祈，孰不知拉到的是陽齊彬，然而不知者也許無罪，罪不可赦的是無法回報。

　　顧曉青想逃，這個人對她太好，好到她無法回報，像被包裹在羊水裡的嬰兒，沉溺其中到無法呼吸。她用了個理由真的逃開了陽齊彬的家，卻又不知道該往哪裡逃，搭上了公車，卻一路搖搖擺擺睡到了終點站。

　　她傻傻地看著公車站牌，最後目光還是停在離自己家最近的那個站，顧曉青終於想起自己在什麼時間點喜歡上周子祈。

　　那天下雨，顧曉青那天並沒有騎著心愛的檔車出門，而是請大學熱舞社的朋友開車載她，畢竟那種類型的車子穿雨衣還是會半身溼。下課練習完準備回家時，她看到周子祈在學校的便利商店裡發呆，那時候她們已經當室友四年，算很熟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是千金子女的緣故，總覺得還是有點搭不上邊。

　　她發覺周子祈真的很內向，而且是可以到完全不說話的那種，但卻不是自閉。周子祈可以活在一人的世界只做著靜態的活動，更正確來說，周子祈是空的，她有很多文學教養卻沒有想運用的意思；她有藝術氣質卻沒有靈魂在裡頭。

　　如果說周子祈天生適合當決策者，那麼顧曉青適合的角色大概是預言者，她比任何人的直覺都還要準，只是因為準到令她害怕，所以她放棄這個技能。

　　她寧願當個傻瓜，才會沒在第一時間發自己喜歡上周子祈；又或者她已經在第一時間發現所以選擇隱藏不坦白。

　　顧曉青只是看了一眼在便利商店的周子祈，甚至看得有點呆了，朋友撐著傘離她都有三步遠還不自覺，放任自己在雨林中三秒，回過神來又走回朋友身邊，念頭一閃，她決定去找打工。

　　這對顧曉青來說並不是件容易事，大二的她就已經是社團的幹部之一，甚至因為高中得過獎的關係，在大學社團中就已經小有名氣。只是社團並不供應獎學金，她的成績也無法在系上爭取到半分，畢業後需要給家裡生活費是顧家的家規，基於各種理由，再加上看到空蕩蕩的周子祈，她想拉著她一起去。

　　她透過朋友、網路、書面報紙，最後她發現一間小餐館很有趣，名字叫Flavor。

　　顧曉青查了下字典，字上的意思是味道之一，她想不太到這樣命名的餐廳會是賣什麼的，所以她決定先走一遭看看。當下課她騎著車過去，推開門時，店裡完全沒有客人，甚至連招呼都沒有，她往裡頭看去，只有一個女人在裡頭擦著玻璃杯，頭也不抬一下，更沒有想叫她坐的意思。

　　她怯生生地，連腳步聲都沒了，緩慢發問：「請問……」

　　「想喝什麼。」霸氣十足的回應不容人拒絕，根本不是問句而是指使。

　　「我不知道這邊賣什麼……」顧曉青鼓起勇氣回答。

　　「那邊有菜單。」店員，不，這樣的態度搞不好就是老闆，顧曉青擅自在心底下定論，她伸長手拿過菜單，發現這邊都賣調酒類居多，剩下的就是價格有點高的甜點。

　　她還要騎車，所以她不能喝酒，硬著頭皮點了最便宜的巧克力鬆餅，老闆收錢後轉身開始調起麵糊，倒進格子鬆餅機裡頭蓋上，按下計時器，待時間到之後翻面再按下一次，第二次的時間比較短，她關上火打開機器，用針鑽戳了幾下，確認沒有生麵糊流出後，拿起小刀將只有半圓的鬆餅切對成四分之一，擺上盤子放上裝飾水果後，又立刻轉身從冰箱拿出巧克力，隔水加熱融化直接淋在鬆餅上，漂亮的Ｓ型弧度讓人不好意思下手。

　　顧曉青將老闆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實在太流利了使她屏住呼吸卻不自知。

　　「請慢用。」老闆將餐點放到她面前，她拿起刀叉盡量不發出聲音地享用，三分鐘後，突然傳來一股花草香，她抬起頭，剛好老闆放了一杯咖啡杯在她面前說：「今日第一個客人，薰衣草花茶，請用。」

　　花茶傳來的香氣讓她開始有點放鬆，她看了老闆雙眼兩秒後，確認是免費的才端起來喝。

　　不造假的花草茶，喝起來沒有香精味，還有真的薰衣草乾花瓣在裡頭，讓顧曉青疑惑並很自然發問：「剛剛菜單上沒有這個？」

　　「興趣，朋友有種些花花草草，自然就拔來泡茶了。」老闆繼續擦起杯子，好像這才是她主要的工作一樣，其他都是附加的。「妳是要來應徵的？」

　　「呃……對。」顧曉青有點驚訝被察覺了。

　　「妳剛剛一直捉著包不放，裡面應該是放了什麼吧，順口問問。」

　　顧曉青拿出簡易履歷表，遞到老闆面前說：「老闆好眼力……是的，不曉得有沒有缺人。」

　　「聘請妳很簡單，我不想上班所以店裡需要有人在，不過我有想法，現在請人是為了未來做打算，妳能接受前期薪水低？」

　　顧曉青老實說了自己的需求，只要固定給家裡生活費，剩下的她可以省吃儉用。

　　「是嗎。那我固定供餐吧，有上班一天兩餐，下次過來把課表給我。」老闆交代了一下上班時間從後天開始，並說明工作內容是慢慢學習店裡所有餐點還有需要做的清潔後，便把制服給了顧曉青。

　　顧曉青想起了重要事，立刻跟老闆說：「那個……我也有一個朋友要來……」

　　「但我沒打算請到兩個人。」老闆很乾脆地說。

　　「那……」顧曉青把制服還給了老闆，「我很抱歉老闆跟我說這麼多，我再幫妳找人過來，我想跟我朋友一起上班。」她快速吃完餐點，放下刀叉，準備再次道歉離開。

　　「等等，顧曉青是嗎？妳朋友叫什麼名字？叫她下次也一起過來。」

　　「咦？」

　　「雖然超出預算，妳也打破我的預期，我覺得很有趣，如果妳朋友值得妳介紹，那我就一次聘用兩個人。」

　　顧曉青嚇著了，她沒想到老闆是這麼乾脆俐落的人。

　　「妳都敢開口了，我沒理由不敢做，我勇於嘗試，妳呢？」

　　「我……我不會讓妳失望的！她也不會。」

　　雖然沒跟周子祈討論過，但不論如何她都想跟著周子祈一起做很多事。她希望給空洞的周子祈更多生活，不只有逛夜市、社團校園體驗，她也想看見更多的周子祈，發揮她更多的專長。

　　當回到家，她拿出久違的鑰匙打開門時，她被周子祈抱住了。

　　匡噹一聲鑰匙掉落在地，她以為見到的不是沉默就是安靜，所以才選擇拿出鑰匙面對現實，可現在她在哪個時空？

　　顧曉青提著的心吊得更高。

　　「妳回來了……我還怕妳永遠都不回來了……」周子祈說。

　　空著的兩手無法回抱住周子祈，這感覺像是做夢。

　　「曉青……我有話想跟妳好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