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妄

　　この胸に残る痛み 沈んだ僕の
　　潜む揺らぎ 淀む記憶
　　探る錨はどこにあるの
　　
　　對著電腦螢幕發呆，音響傳來小聲但是卻激昂的流行樂曲，拿起書桌上的啤酒杯，獨飲。
　　凌晨三點，一個最適合孤單的時間。
　　既不會有人吵鬧，網路上的訊息也不常有人更新，一個萬物皆休的狀態。
　　應該是要這樣的，而音響此時卻發出了不諧和音，我回過神，是網路電話。
　　看向名稱，我皺了個眉，這麼晚了，為什麼她會在？
　　不曉得是不是酒精作祟，腦子意識雖然清晰，身體的動作反應卻很遲緩，我望著那個名稱，遲遲按不下接通鍵。
　　結束通話。
　　看到這四個字亮起，我心底鬆了口氣，但不到三秒，又響了。
　　默默嘆口氣，我按下接聽，沒有該接起電話的立即反應，等到對方在另一頭喂到想掛掉通話時，我打開麥克風，開口。
　　「我忘了我沒開Mic。」我說，但沒有道歉的意思。
　　「沒事，我還以為是我的線路出了問題。」
　　之後便陷入了沉默。
　　原本該屬於一個人的空間，此時硬生生塞了一個人進來，心情不免有些變差，這沉默我也沒想打破的意思，於是我繼續剛剛手頭上的工作。
　　「妳在忙嗎？」她問。
　　「還好。」
　　又是一場沉默。
　　啜飲，放回酒杯時與杯墊發出了碰撞聲，麥克風的收音很好，對方大概是聽到了，於是開口詢問。
　　「嗯。」簡單的回應表示肯定。
　　「妳心情不好？」
　　我搖搖頭，才想到對方看不見我，只好回答：「沒有。」
　　「我可以跟妳見面嗎？」
　　「現在？」
　　我的聲音不由得高了起來，已經好幾年沒見了，我沒想過還有見面的可能。
　　「嗯，我剛好回家。」
　　「老地方。」那個不是家的家。我在心底說。
　　
　　道に迷い 落ちた世界
　　空は遠く 沈む ただ沈む
　　
　　眼角瞄到那平行滑動的動態歌詞，不自覺笑了。
　　諷刺。
　　
　　學校旁邊的軍營，現在被改成了兒童公園，再往上爬，是托兒所。
　　看到公園旁的涼亭隱約有個人影，我快步走上前，在她對面坐下。
　　「很冷呢。」她說，與剛剛透過音響所傳來的聲音不太相似，卻又與心中的回憶重疊。
　　「嗯，今夜下探至九度。」想起點開瀏覽器，首頁所跳動的新聞頭條，無意義的說著。
　　我從外套內袋裡拿出分裝成小瓶便於攜帶的紅酒，喝了一口，與剛剛留在口腔裡的啤酒味道不太搭，但第二口便適應了。
　　「過得好嗎？」三年前，她也是這麼問。
　　「還過得去。」而我，也同樣這麼回答，但總會在心裡補上一句：在沒有妳的日子裡。
　　沉默。
　　我無法理解為何我無法跟她正常交談，內心有著不停澎湃湧出的情感，表面上卻能裝作毫無所謂。
　　六年前是這樣，而六年前的三年後也是，以及，這六年間。
　　「還幸福嗎？」
　　她很直接，也許她明白，我們之間沒有迂迴的餘地。
　　「單身。」
　　「上次也……」
　　我打斷她：「剛分手，兩個月。」
　　「為了什麼？」
　　因為我忘不掉妳。
　　「不合，我討厭被保護的孩子。」我討厭我只是在別人身上找妳的影子。
　　我看見她望著我的眼神充滿了複雜，我害怕被她察覺內心的想法，只好開口掩飾：「她太黏我了，我沒有時間陪她。」
　　她似乎想在開口問些什麼，卻是換了位置坐到我旁邊，撫上我的右手，我錯愕地彈開。
　　「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她苦笑。
　　期待已久的觸碰，但若想到這雙手已是他人之物，便厭惡地不想再接觸。
　　我討厭她望著我的眼神，總是令人覺得無辜，想放在手上憐惜。
　　但那個人不會是我。
　　「為什麼又出現？」我問，語氣中充滿了不耐煩，與責備。
　　「只是想看妳過得好不好。」
　　「現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就這麼討厭跟我相處嗎？」
　　「妳明知道這對我是煎熬。」我藉著酒發洩著情緒。
　　「我知道我的消失妳很不諒解，但這是我必須所做的選擇。」
　　「於是我在這裡，一個人。」於是當時我打了上百通的電話總是轉接到語音信箱；於是當時我哭乾了眼淚卻總會在夢中遇見妳，成為他的。
　　「放了妳自己，好嗎？」她溫柔的說，天曉得她的溫柔只會令我更痛苦。
　　「我放了，可是妳在這。」在心底，趕不走。
　　「妳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了，我們之間該說的都說完了。」
　　她嘆口氣，「朋友還好嗎？」
　　「很幸福。」自從交往後便一直處於熱戀的狀態，已經兩年了。
　　而我選擇遠離她們，獨自留在原地。
　　「不要封閉自我好嗎？」她眼底透露著擔憂。
　　「嗯。」
　　「不要放棄……」
　　「妳放棄了我，我放不了妳，只好放了自己。」我把這六年間，在心底不停回盪的句子告訴她，第一次。「失去妳，我連人也不懂得怎麼愛了，每一段新的戀情開始，我都以為會是忘掉妳的起首，可隨著時間過去，我卻不停想起妳，明明是不同類型的對象，而妳對我的好與壞、體貼與脾氣全都在心底，然後在眼前重疊，最後，失去平衡了。」
　　我的心中有一座秤。當初她是這麼說的。
　　從內袋拿出菸，點燃。
　　我知道她討厭菸味，應該說，她討厭「我」抽菸，於是我起身往前三大步，背對著她。
　　「得不到的總是最美，她這麼說。」那位朋友，「無論是怎麼樣的說法或解釋，妳帶走了我的情感，就算妳人在我面前，也還不了我。」
　　吐出的白煙像是我的嘆息，被風吹散。
　　「我愛妳。」我說，是告白，也是獨白。
　　「我知道。」她說，她只能這麼說。
　　將抽了一半的菸捻熄，我轉身走向她，她站起來，擁抱。
　　唯一的默契。
　　「不要再見面了。」我努力忍耐了，卻還是哽咽，「不要再讓我知道妳的消息；不要再與我聯絡；不要再透過別人得知我的近況，我放不掉妳，但這麼做會讓我的心不再那麼痛。」
　　她沒有回答，但我知道她會做到。
　　
　　僕を愛してみてよ
　　僕は愛してるから
　　もうわかってるから
　　君をまた殺すんだ
　　
　　腦中不停重覆著這首曲子，在心中一次次地將自己或她抹殺，卻又在現實尋求與自己互舔傷口的夥伴，以及無論如何誰都取代不了的她。
　　
　　僕を愛してみてよ
　　僕は愛してるから
　　もうわかってるから
　　君はもういない
　　消えた
　　
　　妳消失了，我還在這。
　　不停下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