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妄

「做了…惡夢。」

「死也要死的明白啊。」

「她打左邊還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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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大家反對著我們，說同性相愛就已經很誇張了，竟然還是有血緣關係的堂姊妹。夢裡還有我跟沂渟的爸媽，一臉嫌惡的看著我們，其他親戚更是口出惡言，最後受不了這些言語的沂渟，也轉身離我而去。
　　然後我驚醒了。
　　
　　醒來發現我的抱枕又被我丟到地上，還有一身的冷汗。
　　走到廚房，發現沂渟正在做午餐，於是我上前從背後抱住她。
　　「嗯？醒啦？一大早就在撒嬌？」她轉過頭，在我臉頰親了一下。
　　「做了…惡夢。」把頭縮在她的肩頸，聞著她頭髮的香氣，緩緩說著剛剛的夢境。
　　「嗯……」沂渟聽完只是低吟一聲，好像在沉思什麼，不像以往開著玩笑讓我有點心慌。
　　於是我把她轉過身，用力在她唇落下一吻，她的反應不太熱烈，我在腦海內思索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讓她無心與我接吻，是不是熱情也已經淡去，所以發現我並不是她要的？然而這夢境其實是預知夢？
　　「啊！烤箱！」她一聲驚呼拉回我的思緒，看著她匆忙跑開我身邊，那最後的一絲溫暖也被抽走。
　　「齁……我的烤布蕾焦了啦。」
　　我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烤箱不是可以定時嗎？」
　　「新買的我不用會……」
　　我拿出來吹涼吃了一口。「好甜……」甜味把小小的燒焦味蓋掉了，看著她一臉期待的等著我的評語，我笑了出來：「很好吃。」
　　「真的嗎？不會太焦嗎？」我挖了一口然後吹涼餵她，「好像真的有點太甜了…」看著她皺著眉頭的樣子真的很可愛，不由自主的，我傾身向前輕吻她，然後她把一下，變成兩下，兩下又變成了三下，最後分開的時候，兩個人的眼神都有點迷濛。
　　「先去洗澡吧，看妳流了一身汗，洗完出來可以吃午餐了。」
　　我身上的汗應該在接近她的時候就乾了，還是被她察覺出來了。
　　
　　今天週末，沂渟剛好放假，沒有特別想去哪，兩個人就這樣窩在沙發上聊天。
　　告白那天之後沒多久，沂渟來我這邊住的次數多了，有空的話，她會煮飯給我吃，對於這點我倒是很驚訝，她看起來對於家事根本一竅不通，然而當她端出幾道家常菜的時候，我真的是愣在飯桌前。
　　我還記得她看到我的表情的時候，差點就把手上的番茄炒蛋往我臉上砸過來。
　　「人住在外面也是會做家事的好嗎！」
　　「呃不……我沒有什麼意思…」吃了一口，味道還不差。
　　「那妳什麼臉。」她嘟著嘴瞪著我，真想叫她的表情動作可以成熟一點。
　　然後我擺出最真誠的笑容說：「真的很好吃很幸福的臉啊～」說完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變幼稚了…還變肉麻了。
　　「小思，」回過神，沂渟靠在我身上問：「妳高中，還有發生過什麼事對吧？」
　　我心虛的撇頭，「沒有。」
　　「那妳看著我。」她每次都用這招，我只要看著她那認真的眼神，就好像著迷一樣什麼都會說出來。
　　
　　那傢伙跟我告白之後，我們三個正式踏上了陌生人的道路，我想我們三個想的都一樣，那傢伙無法回應翊樺的感情，我無法回應那傢伙對我的感情，然而心思細膩的翊樺肯定知道那傢伙對我的心意，於是我也無法再跟翊樺來往。
　　嚐過甜頭之後，就無法再吃苦了。我知道了朋友這兩個字對每一個人來說都非常重要，在還沒遇過那傢伙之前，我肯定不會懂得這些，可是我遇到了，也經歷了，所以我知道當人沒有朋友的時候是多麼的孤單。在那些日子裡，我一邊思索著我們的友情能否有恢復的機會，一邊對沂渟的思念越是加深，所以最後，我變得很常回家，爸媽有感覺到我悶悶不樂，但是他們始終不會過問，這就是他們的體貼，一直以來都是。
　　家真的是一個避風港，尤其他們只要看到我回家，臉上就會露出欣慰的笑容，對於那時候過得是黑暗日子的我來說，是最溫暖的陽光。
　　這也是我會選擇搬回家附近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我知道這裡離沂渟的公司也很近。
　　「哦哦～所以妳還是會跟我見面的嘛。」聽到這裡，沂渟立刻插嘴。
　　「死也要死的明白啊。」我不知道該哭還該笑。
　　就這樣到了畢業典禮那一天，無聊的頒獎典禮，校長跟家長會長們都很貼心，沒有太多的言論發表，典禮很快就結束了，讓學生回教室領取畢業證書，以及最後在學校的時光。
　　領完證書，其他同學們拿著畢業紀念冊到處簽名、跟老師合照，有的是要全班都簽名的同學，所以我也跟著簽了。
　　「思諭的字很好看呢。」有的同學發出這樣的讚嘆。
　　我笑著說：「哪裡。」然後他們露出好像看到飛碟表情大叫：「笑了！」接下來就是吵著要合照的時候了。
　　終於應付完這些像是發現珍寶的同學，我帶著有點疲憊神情，走到三年來我最常去的地方－屋頂。
　　打開那稍微有點沉重的鐵門，果然沒有一個人在。其實學校的屋頂是禁止人上來的，很久以前有什麼傳聞吧，但根本沒有在管制，所以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只有我會上來的地方，直到那傢伙闖入為止。
　　那天拿著兩罐綠色包裝啤酒的他。
　　
　　這麼說，剛剛都沒有看到他…突然有種預感……我走到門的另外一頭，我看到他就這樣躺在地上望著天空發呆。
　　「嗨。」他爬起來，然後令我驚訝的是，翊樺從另外一邊出現。
　　呃……總覺得，有種要談判的氣息。
　　果然，那傢伙拍拍屁股的灰塵然後說：「都要畢業了，希望我們以後遇到不要太難看，那不是我想要的。」很難得的，他的臉上有著些許的怒氣。
　　是要打架嗎，我皺著眉看他。
　　「把話都說出來吧！就這麼簡單！」算了有點高估他了，虧我還期望他有什麼好方法。
　　「總要有個人開頭是吧，那就我先了。」他閉上眼，深呼吸，開始緩緩說著自己的過去、進到學校時的想法、在屋頂與我的偶遇、與靠近我之後的各種點滴，也老實說了，希望的是我和翊樺在一起。「就是這樣，我並不是想讓自己變成貴人還媒人，我也是膽小鬼，我沒勇氣追，於是我希望妳們在一起，這樣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我都不會失去妳們，這是我自己自私的想法。最後，我還是要說，翊樺對不起，我不能接受妳，然後，黃思諭，我真的很喜歡妳。」
　　我聽著他第二次的表白，看到翊樺的臉從原先的笑容漸漸變得僵硬、麻木，甚至帶點仇視。我想起來了，這不是第一次了，在畢業旅行的時候就已經有徵兆了，可是我沒有察覺出來。
　　然後就這樣僵持住，該由誰先開始？曾經聽過女人之間光眼神也可以擦出火藥味，現在我還真的是見識到了。
　　「我討厭妳，黃思諭。」她突然開口，第一句就是十分震撼的開場白，讓我整個人愣住了。「為什麼只有妳可以離嘉豪最近，妳看來明明不食人間煙火，為什麼比我還要靠近嘉豪，在他身邊接受著他的溫暖與體貼？而我又有哪一點比不上妳？妳到底算什麼？我從國中就看著他……為什麼妳要搶走他！」
　　「……原來都是裝出來的。」我說，不留情面的，「果然打從一開始，你們靠近我就是有目的的，我一直在想，我這樣像空氣般的存在，為什麼，你們會接近我呢？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了，可是…」我深呼吸，忍下那差點奪眶而出的眼淚。「我很謝謝你們，是真的，發自內心的，雖然擁有之後又失去真的很痛，可是，至少我活著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以往的人生，與現在有多大的差別，這就是我有辦法用言語來詮釋的所有了。」
　　下一秒，我的臉上突然被打了一巴掌，「不要裝可憐了，不打妳我不甘心。賤貨。」說完，她就走了。
　　現在想起來都還火辣辣的。
　　
　　「她打左邊還右邊？」沂渟突然跨坐在我腿上，我嚇了一大跳。
　　「……右邊。」她的左臉頰貼著我的右臉頰，彷彿想幫我降溫。她的手勾著我的脖子，溫柔地撫著我的後腦勺。
　　在她的陪伴下，我說著我原本不想面對的往事，心情非常的平靜。
　　「之後，也沒怎麼了，畢業了也沒再見了，嘉豪他在最後，只是送了我那個吊飾。」我比了下桌上的鑰匙，那是在畢業旅行時，逛紀念品店時拿起來的慵懶小貓，我不知道他從哪裡看到的，但是他就是這樣記住了我的喜好。
　　「厚…用前男友給的吊飾，現任的女朋友看得不太愉快哦。」她嘟嘴看著我，這表情還真是每次都可以逗我笑。「那個吊飾…其實我那時候是想到妳，才拿起來看一下的。」
　　我抱著她，想到早上她不自然的反應。「關於早上的夢……」
　　「小思……其實在跟妳告白的時候，我並沒有想太多…」
　　「……」我屏住呼吸，這話的意思是……
　　「那時我只是想知道妳的心意，如果妳還喜歡我的話，那…我就會跟妳在一起，可是……」
　　「……妳後悔了嗎？」不自覺地我脫口而出。
　　她小聲的噗一聲，「才不會後悔咧～我的堂妹這麼可愛欸～」摸摸我的頭，她專注且堅定的看著我，然後用比當初還要深情的語氣說：「思諭，我覺得我這人就是傻傻的，跟妳在一起我真的覺得很幸福，妳的夢，我在以前夢的比妳還多，但最後，我還是決定跟妳在一起，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去追不是嗎？我也沒有打算隱瞞我們的愛情，所以，我已經約好囉～晚點叔叔阿姨跟我爸媽都會來這邊哦～我們就直接公開吧～」
　　「蛤！？」我發出我這輩子最大聲的驚嘆，跟她在一起，有幾顆心臟都不夠用…
　　「嘿嘿～來吧，首先要先掌握大人們的胃，該開始準備囉～為了我們的蜜月旅行～」
　　「什麼時候還有蜜月旅行的？」
　　「見完家長，我們沒辦法簽證書啊，就直接去蜜月旅行吧～」
　　望著她，我說：「去找個可以公證結婚的國家吧，我想看妳穿婚紗。」
　　她愣了一下，然後傻傻的笑著：「好啊～妳不可以穿西裝哦。」
　　「噗，不，我比較想穿婚紗，但也許我們兩個也可以一起穿西裝拍照？」
　　「哦～好點子！」然後，附上深情的一吻。
　　管他旁人眼光呢，我們相愛就夠了。
　　
　　猶如陰雨過後才會天晴，人總在失去過後才會獲得更美麗的事物。
　　「我愛妳。」我認真地看著沂渟說，而她也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