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妄

※平行世界注意。

※不定期發文更新。

※百合。

　　隔天，我用了生理期當藉口不想下游泳池，在一旁發呆。
　　克洛伊拄著拐杖進來，右腳裹著石膏，身邊還圍著一些人，應該是問她怎麼了吧。
　　我把頭撇開，想裝作沒看到，但聽覺是掩飾不了的，他們的談笑聲傳過來，其中還包含了瑞秋的抱怨：「受傷的人來泳池幹嘛啦，想被推下去喔！」
　　我屈膝雙手交叉疊在上面，將臉埋進裡頭，笑聲還在，我只想逃離。
　　「麥克斯？妳怎麼了？」克洛伊的聲音在我身前如此溫柔，我卻覺得刺耳而不敢把頭抬起。「妳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事。」我忍著想哭的衝動，「讓我一個人獨處。」
　　「拜託，麥克斯，別這樣……」
　　「克洛伊，我害妳受傷了，內森打妳也是我的問題，我們不應該常常相處在一起。」我不想把話說得太死，因為我沒把握自己做得到。
　　我不敢看克洛伊，直接逃離現場，不知道該去哪裡，腦袋卻突然閃過她們的秘密基地，不是我的……卻剩這個地方可以收留我。
　　沒什麼改變的外觀，內部卻多了些菸蒂隨意亂丟，我坐在標靶下，心情跟這小屋的天花板一樣，只有三分之一是晴朗可見。
　　這禮拜發生的事情太多，連自己的情緒也跟著此起彼落，在西雅圖不曾有這麼大的情緒動盪，搞得現在反應遲鈍，對任何事也提不起勁。我望著牆上，上次來還不曾看到的塗鴉，現在印在我眼上顯得異常灼熱。
　　「Rachel was here　　Chloe was here.」為什麼呢？我問了自己好多好多次，為什麼是瑞秋？真的是在自己發現這心情時就無法回頭了嗎？以為自己可以控制得很好，但那是痴人說夢罷了。
　　我從包包拿出奇異筆，在那兩行底下寫上：「Max was here.」肯定會被嘲笑吧，這樣的鐵三角能有什麼發展，我不願意多想。
　　我離開小屋子到附近晃晃，這裡就像被遺忘的歷史，許多物品被丟在這，大到一台巴士，小至洋娃娃，我還看到小時候常去的螃蟹餐廳，它的招牌就這樣被遺棄在這裡，沒有人想多看一眼的大型垃圾，一絲憐憫都不會有。
　　「麥克斯？」我好像聽見有人叫我，突然一陣心虛急忙躲在廢棄紅色車子旁邊。「麥克斯？妳在這嗎？」我偷偷探頭，發現是克洛伊後又趕緊躲下去，她撐著枴杖到這邊來還翹課？為什麼？「唉，沒事是跑到哪裡去了……她實在越來越難猜了。」
　　克洛伊的聲音好近……我躲的地方前面還有幾個油桶擋著，她該不會就在我背後吧……
　　「說回來，瑞秋也是啊！常常不見人影，問了也說去忙，不像以前那樣如影隨形、有問必答了……」她嘆口氣，過一陣子後又聽到她自言自語：「為什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大家都變得那麼快……老媽在老爸去世一年就認識那個保安，麥克斯也突然變得怪裡怪氣的，瑞秋身邊的朋友汰換率更快，我還能在她身邊已經是大幸了……」
　　從克洛伊的語氣，我感覺得出她的落寞，明明看起來那麼開朗，又說是……努力表現地很開朗。
　　克洛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要是我沒有發現我喜歡妳就好了……
　　
　　
　　『麥克斯，我想聽妳彈吉他。』克洛伊突然傳訊息過來，在我賴床的時候。
　　我打算好六日都要不管任何事的，就放自己一個輕鬆，或說頹廢，不去想攝影、警察遊戲、人際關係、感情。我安然度過了昨天，把凱特給我的《十月國家》給看完，意猶未盡之下又跟她借了兩本書來看，相當有文學氣息的一天。
　　剛剛醒來是打算看看沃倫的隨身碟裡頭有什麼電影，結果克洛伊反而先傳了訊息。
　　我用棉被蓋住頭，繼續當隻鴕鳥。
　　大約十分鐘，又聽到訊息聲：『為保有妳個人隱私我還沒破門而入，再給妳五分鐘，不然我要踹開了。』
　　她這一說可真的嚇到我了，我從床上跳起來跑去開門，不是騙人的，克洛伊拿著兩包東西站在我門外。
　　「妳什麼時候學會要人威脅妳才願意動作啊？」她不開心地說。
　　「呃……這是怎麼回事？」我看到克洛伊沒有拄著拐杖，又問：「妳的腳好了？」
　　「腳傷沒有很嚴重，是瑞秋堅持要打石膏，又不是不能走，我昨天都乖乖在家了，今天我不想繼續窩著等發霉。簡訊裡我說了，我想聽妳彈吉他。」克洛伊走進來，我將門帶上，看著她把包包裡的東西拿出來。「還有錄音。」
　　「什麼？為什麼？」我滿臉錯愕。
　　「沒有為什麼。」她從其中一個袋子裡又拿出一個小袋子。「妳還沒吃午餐吧，我幫妳弄了義大利式菠菜烘蛋捲，先吃吧。」還有特製奶茶，她拿出保溫瓶說。
　　我又開始手足無措，卻只能安靜地接過保鮮盒，克洛伊連餐具都幫我準備好了。
　　我一邊進食一邊看著克洛伊接過延長線開始組裝她的筆記型電腦與錄音設備，帶著耳罩調音的模樣非常專業。她今天沒有戴毛帽，從第一次看到她頭髮全貌時，就覺得她頭頂附近新長出來的原棕色與藍髮褪色後變成的紫色三種顏色混在一起很好看，但一直沒有機會告訴她，便變成了祕密藏在我心底。
　　「慢慢吃，不急。」她說，又是那過份溫柔的嗓音。「另外我想告訴妳，不管妳怎麼改變，我都不想離開妳。」
　　我再度錯愕，克洛伊在說什麼？
　　「我已經厭倦身邊有人改變了，如果我又繼續停滯不前，就會像之前一樣以為在老爸的保護下可以安心成長、無憂無慮，可是結局並不是這樣。」
　　『聽著麥克斯，我的呼吸系統正在衰竭……可謂是一秒不如一秒了。』克洛伊說著這些話，眼神非常落寞卻帶著堅定。『而我的掙扎只會為我的父母帶來傷痛……我也會繼續承受巨大的痛苦，我並不想讓一切以這種方式結束。』
　　『克洛伊，妳在說什麼？』
　　『我想告訴妳，能跟妳聚在一起真的很開心，我真的想再體驗一次我們小時候在阿卡迪亞灣跑來跑去的感覺……而這一切又變成了可能。』我搖著頭，眼眶裡的淚不停流出來，克洛伊也是，她只是忍著淚水，哽咽地說著。『麥克斯，妳今天把我夢寐已久的完完全全地帶給我，我想要讓這個感覺成為我最後的回憶，妳能明白嗎？』
　　我低著頭回答，儘管百般不願意，克洛伊說著只要將她的呼吸調節閥轉到十一，沒說出的下一句是這一切將會結束。看著她，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我起身，慢慢轉動那個終結開關。
　　『我就這麼沉沉地睡去吧，但願還能夢到我們在一起的景象……直到永遠……』帶著最後一口氣息，她緩緩地說：『妳能夠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夢想，我真是以妳為榮，別忘了我啊。』
　　『不可能！』我滿臉淚痕。
　　『我愛妳，麥克斯……再見……』她閉上眼，不知在何時沒了氣息，我看著她的臉，是我殺了克洛伊，是我殺了克洛伊……
　　不！
　　
　　

　　「克斯……麥克斯！」
　　我的眼睛終於對焦，克洛伊蹲在我面前一臉擔憂。
　　「……克洛伊？」我伸出手，摸了她的臉龐確認。「是妳嗎，克洛伊？」
　　「我在這裡！」她回握住我的手，力道有點緊。「妳看得見嗎？」
　　「我……看見妳……我殺了妳……妳要我親手結束妳的生命，我不想，腦袋裡明明就說不願意，可是『我』行動了，妳向我說了謝謝，可是我殺了妳……我沒辦法接受……這是怎麼回事……克洛伊……」我不爭氣得哭出來，剛剛那些太過真實，讓我分不清楚哪一個才是我……
　　「不會的，我不會讓妳那麼做。」克洛伊抱住我，「無論如何都是我們兩個一起活著，誰都不會先死。」她輕拍我的背，讓我漸漸放鬆。
　　克洛伊又說：「麥克斯，妳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管這世界會變得怎麼樣，只要妳跟我，就只有妳跟我好好活著，任何人任何事我都不在意。」
　　「妳有喬伊斯……大衛……瑞秋……」
　　「我希望他們會好好的，但是唯獨妳，我會親手保護妳。」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說了我已經厭倦改變這回事了，妳再回來阿卡迪亞灣就證明妳並不想改變，既然如此，我就更應該好好看著妳。」
　　「克洛伊……」她看著我，我卻還無法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不……麥克斯，妳不應該如此遲鈍……」克洛伊一臉尷尬，彷彿我早該理解。「我希望妳跟我有一樣的感覺……妳應該跟我一樣……雖然我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但我的直覺一向滿準的……我的意思是……」
　　「噓……克洛伊……」我制止她的胡言亂語，也努力抑制自己的心跳。「妳願意親我嗎？」
　　她瞬間驚嚇，把差點說出口的What給收回去。
　　接著，我傾下身。
　　
　　
　　這次，我降落在一個名叫Chloe Price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