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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手打開那置物櫃,嚇到我的除了裡頭的髒亂不整外,還有那一層灰。
  這傢伙……到底多久沒打掃了……
  說回來,我又為什麼要幫她整理房子啊?我不耐煩的想,卻是停不下手,不停收拾著不是我的房間。
  嗯?這什麼?看到一個小方型盒子,打開,裡頭是我去台南逛紀念品店時買的白色小墜子,由於墜子的顏色是用生日來做區別,像我的就是水藍色,我另一半則是淡紫色。
  不拿來用就算了,還隨便塞在衣櫃裡,到底是有多討厭收到禮物啦!我再次在心底憤憤不平。
  『千萬不要送我禮物喔,我超討厭過生日的。』
  『我偏要送。』
  『妳很煩耶。當心我拿去丟。』
  『那妳就丟吧,不要讓我知道就好。』
  
  花了一個半小時整理好兩個櫃子,我已經滿身大汗,這傢伙電費沒繳,電風扇又壞了,只好打開窗戶想透透氣,沒想到一打開就是一股熱氣,才讓我想到她住在七樓,怎麼可能會有涼風!
  為了降火,我把地板擦出一塊乾淨,讓我可以躺在地上取點涼,雖然作用不大,但因為身體沒有勞動的關係,多少起了點效用。
  『幹嘛那麼討厭過生日啊?』
  『把我生下來的人已經死了,而把我製造出來的人對我不聞不問,生日這種東西沒什麼意義吧。』
  同樣在那一塊小陽台,她抽著她的菸,我看著她的側臉,有些昏暗我看不出她的表情,那時候我覺得她雖然失望卻是釋懷的……說回來,我會這麼認定的原因是為什麼?
  似乎到了後來,她變成我懶得應付的那種人,說些消極的話博取同情、做些傷害自己的事希望有人制止,又或是突然搞失蹤,反正總是會再出現的,次數頻率再多,也引不起我的注意。
  『我覺得啊,那種討拍拍的人最討厭了。』
  一開始她怎麼說來著?
  『喔對啊,我也很討厭那種人,搶版面而已,又不會真的死掉。』
  後來她怎麼說來著?
  『嗯……也許就是沒地方求救跟依靠,才會用這種吸引人注目的方式吧。』
  那時候我已讀不回她,既然觀念不同了,討論再多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跟腦力,還不如繼續玩我的遊戲。
  
  自分より下手くそな人 探して浸るの優越感
  でもその度ちょっと自分を嫌って 次元遡って現実逃避
  でも良いんじゃない? 別に良いんじゃない?
  無理に強がらなくても良いんじゃない?
  下を見て強くなれるのも また人だからさ。
  
  我轉頭,看見床板與地板間的縫隙被塞了東西,形狀看起來是筆記本,只有一公分的間隙我無法直接拿取,從書桌上找到直尺,想盡辦法給撬了出來。
  想當然爾,拿出來的時候又是一層灰惹得我連打五個噴嚏。
  我翻開看,內容是很簡單的,像是想到什麼就寫什麼,我知道那傢伙有在寫小說,看起來都是些隨筆的靈感。
  如果只是這種東西,不需要藏起來吧……正當我一邊這麼想,一邊往後翻之後,事情果然不是我所想的這麼簡單。
  我認真咀嚼著裡頭的內容,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傍晚,肚子有點餓,我決定買東西回來吃。
  蹲久的腳麻了,我緩緩起身,突然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
  妳還知道要回來。我以為我的開場白該是這樣的,但出現在我眼前的卻是一個陌生女子。
  我們就這樣對看,沉默至少有三分鐘,打破這沉默是我的腳終於恢復正常,於是我開口:「我要去買晚餐。」我為什麼要跟一個陌生人報備啊……我在心底吐槽自己。
  她就這樣跟在我身後,與我保持著三步的距離,不會多,也不會少。
  這樣的感覺很令人熟悉,卻也很令人不爽。
  好一陣子的煩躁感在遇到這名陌生女子後更加鮮明起來,但我不是個會表現出來的人,至少不會很完整表露在臉上。
  她跟著我一起買晚餐,偏偏客人很多等了很久,在等待的時間她說了一句:「我要去便利商店」,把錢塞到我手中轉身就走,她不知道這樣其實很不禮貌嗎!但我也只是忍住怒氣,一個人默默等待餐點。
  等到她回來的時候我已經乾等了五分鐘,而她這次沒有保持三步之距,但也沒有伸手拿回她的晚餐,我不停在心中消化這一團又一團的怒火,壓下滿腹的疑問,深呼吸後,我聞到一股甜膩的味道。
  「妳抽菸?」
  「妳要嗎?」她拿出黑色盒子包裝的香菸。
  我發現我竟然在期待她拿出的藍色外殼的菸。
  「不,我最討厭菸了。」
  她自顧自點起菸來,吐出一口後說:「可是她抽不是嗎?」
  「制止是沒有用的,放棄了。」
  「喔。」語調聽起來是感興趣的那種上揚,「她口中的妳好像不是容易放棄的人。」
  「真抱歉我是啊。」我不客氣的回應她。
  回到那傢伙的住處,還是一片黑暗。
  我拿了兩個碗跟筷子走到陽台,像過去一樣熟練地立起板凳跟小茶几,用抹布擦乾淨之後,坐下來將食物倒在碗裡,又想起什麼似的,我起身去拿了那本筆記本,再度回到陽台。
  而那個陌生女子則坐在我對面大快朵頤起來。
  為什麼可以這麼理所當然呢?
  
  五月蠅い もううざい くらいにCryを掻き消す様な
  世界なら 抗ってたいのに
  降り出した空の泣き声は透明で
  『わかんない、もうわかんないよ!』を何遍も。
  
  「妳不吃嗎?」
  「我怕燙。」
  「這點倒是形容得相同。」
  「到底她是怎麼說我的?」我終於開口了。
  「嗯……」她碗裡的食物還有一半,卻點起菸來,找到風向吐出菸霧後說:「是個好人。」
  「啊?」我聲音高了八度。「就這樣?」
  「簡單來說是這樣吧。」她皺眉頭,像是在思索該怎麼說比較好。
  「我說……妳該不會……不太會說話?」
  「嚴格來說是不會將別人的敘述完整拼湊出來。」
  雖然我覺得沒太大差別,但就順著她吧,我懶得跟她爭辯。
  拌了拌晚餐,是我可以接受的熱度,於是我開始進食。
  「明明就沒有多少人生經歷,卻能精準地分析每樣事物;或是觀察人類,但不是全部的人類,是那些看起來跟常人相同,內心卻有著些許偏差的人種。還有……」她捻熄菸。「重色輕友。」
  我噗的一聲差點把食物噴出來。
  「她這麼說我?」
  「不……她形容的感覺是這樣。」
  深呼吸。
  「妳為什麼有她房子的鑰匙?」
  「她給我的。」
  廢話不然妳偷的嗎!像是聽到我心底的不耐煩,她解釋:「我們算是地下情人吧?」
  她說出了我不知道的祕密,這不應該存在的,我跟她之間,怎麼會有不知道的事?
  「但只有三年。」
  「之後呢?」
  「我不告而別,研究所畢業後去了美國追尋我想要的生活。」
  「妳找到了嗎?」發自內心的,我問。
  「我不確定,所以我回來了。只是很想見見她,所以回來。」她的臉色暗了下來,「不對,我們根本沒有在一起,我對她說了,我們只是各取所需,我怕我會沉溺在這裡頭,所以用了這理由約束彼此。」
  「妳……」
  「我想我是愛她的吧。」點燃。「老實說剛剛第一眼看到妳的時候,我還想她怎麼會喜歡妳。我的意思是-我還滿自戀的,所以……」
  「妳還是不要再解釋下去了。」不然我就要翻桌了。
  「妳為什麼在這?」
  「我找不到她。」我的表情也黯淡下來。
  然後我們陷入了沉默。
  
  僕達は存在証明に 毎日一生懸命で
  こんな素晴らしい世界で まだ生きる意味を探してる
  そりゃそうだろだって人間は 希望無しでは生きられないからさ
  みんな 心のどっかで 来世を信じてる。
  
  「烏托邦。」她說,「妳知道她理想中的世界嗎?」
  我搖頭,但我想我應該是知道的。
  「她所理想的世界是最被唾棄的,希望被他人注意、希望被關愛、希望有人生目標、希望被肯定,僅是如此簡單,我認為這不過是一個不夠堅強的人所缺乏的,對她來說這些卻比生命還重要。」
  「……她說她希望自己是有病的。」
  「因為那才是被肯定的要素之一,她要的不是同情,而是被肯定,自我肯定。既然無法正面獲得,那就用負面的想法,讓自己的心靈有慰藉,才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那是膽小鬼的做法……」
  「我當初的想法跟妳一樣,甚至明知道我是她可以依賴,或說是攀附著才能生存的對象,卻還是如此告誡她。妳知道那對她來說是怎樣的感受嗎?」
  我低著頭,感覺全身的力氣快要被抽走。
  「與其說是地獄如此抽象的回答,不如說是災難,無法重建復原的那種。」
  「我們『堅強』的人種,無法理解那種想逃避的做法,對於我們來說,有困難就突破;有缺點就改進,這對我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這才是生存下去的方法。」
  「而他們這種『脆弱』的人,一旦被否定了,就像心頭上的刺一樣,無論怎麼撓都拿不掉,他們存在著數多個問號在心裡頭,『我辦得到嗎』、『我有什麼資格』、『堅持下去有什麼意義呢』,這些龐大的疑問是會壓垮他們的。」
  「好笑的是,我們笑他們不堅強,他們卻羨慕著我們的堅強。妳明白這差異嗎?」
  「我們做著否定……他們卻是在肯定……」
  「嗯,果然是形容中聰明的人呢。」她笑,我卻感覺不出那笑容裡的溫度。「那妳知道,堅強的人,也會變成脆弱的人嗎?」
  我愣住。
  「呵。我們活在一個到哪都會被質疑的世界,若不能讓他人信服,就必須更加展現自己的不同。沒有人是喜歡被打擊的,但若一個人不停被打擊,即使他站起來了,妳認為他還剩下多少的求生能力?」
  「『你就是這樣的人,所以必須去改進呢』、『一定是因為如此,才會導致你現在這樣』,我們的勸導變成了他們耳中的責備,他們努力面對,內心卻不再堅強了。」
  「我花了幾年的時間去了解這種心理疾病,才發現,我們無心說出、勸人向上的話,竟然也可以變成凶器。」
  「我還是……沒有辦法理解……」
  「是呢……如果我們有辦法理解,或是早點理解,就不會在這了吧。」她把碗當作菸灰缸,裡頭已經都是菸蒂,在剛剛的談話中,她從口袋拿出第二包未開封的菸。「那是什麼?」
  「遺書。」我說,說出了我不想承認的兩個字。
  「是嗎……」
  「『逐漸脫軌的人生變得無法掌握,我不曉得我該何去何從。』」
  「……我們……來不及拉她一把呢。」
  我想起有一天她打了電話過來,話筒一邊剛開始沒有任何聲音,我不停口出惡言,直到我聽見微弱啜泣聲,我才知道她難得地向我求救。
  事後,她裝作沒這件事,說她早就喝茫不記得了,我也就隨著時間淡忘了。
  我記得她問我為什麼在這裡,我說因為是朋友才會在,到現在也是這麼想的,我也告訴她,等某一天,我會比那時的她還軟弱,到時就不是打電話哭一哭安撫就解決了,請有心理準備。
  可我沒想到,我的人生順遂到接近平凡的地步。
  而我信誓旦旦的那某一天也不曾實現過。
  會不會越真誠的話語,反而越容易被當作謊言呢?
  「我想,也拯救不了她吧……」若是有辦法拯救的話,若是真的有辦法去拯救的話……她又為什麼會選擇離開呢?
  說到底見死不救的就是我們這種『堅強』的人吧。
    

  昨日の僕守る為に 笑うくらいなら
  泣いたっていいだろ? ねぇ
  止まないの雨が 夏空を鮮明に描いたって
  僕達は不完全で

  
  『喂,妳睡在地板幹嘛?』
  『……我做了一個夢。』
  『幹嘛?』
  『我夢到妳死掉了。』
  『是喔?我去託夢給妳嗎?』否定我啊。
  『沒有,還有一個陌生女人,她說妳們是地下情人。』
  『真的假的,漂亮嗎?』
  『跟妳很像,都不知道在跩什麼的。』
  『是喔。』否定我啊混蛋!
  『妳會死掉嗎?』
  『白癡喔,這什麼問題。』求求妳否定我啊……
  『我就在這裡啊。』
  
  未完成 な
         End.

 

 

 

 

 

 

作者後敘:這種黑黑又中二又莫名其妙又沒頭沒尾的系列寫完了(妳也承認這是系列嗎

 別忘了上一篇的後敘,這是故事,發生在我周遭的人的故事

 不真,也不假。至於給不給幫助,伸不伸援手

 我會說:請好好珍惜這一類人,這一類擁有文明病的人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替代比較好,我知道有的人對於那三個字很敏感

 你永遠不知道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堅守不住而離開

 你也不會永遠都有心理準備去面對這一件事

 盡你所能。

 而這是給我自己的一段話:別忘了,擁有期待是不需要的

 已經沒有了承擔的勇氣,也別再抱持希望,因為救贖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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